刊名:河北医药
主办:河北省医学情报研究所
主管:河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
ISSN:1002-7386
CN:13-1090/R
影响因子:2.066329
被引频次:1273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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统计源期刊(2018);期刊分类:药学
小园子里的土化透了,我和妻子种了园子。埋进种子的地隆起来,我的打了血泡的手也跟着肿起来。地里的秧苗露头绿,我手心里的血泡黑了白了,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。
我栽了杏树、李子、两棵沙果、两棵葡萄,外带草莓。草莓当年吃到嘴。靠西墙我还另种了二十多垄土豆。
土豆的学名叫马铃薯。土豆花随土豆的颜色变——白土豆开白花,红土豆开红花,紫土豆开酱色的花。
我乡人最爱白土豆。冬夜难熬爱饿,母亲总埋几个土豆到灶火里。小半夜肚子咕咕叫,扒出来兜进屋,一股脑倒在炕边。母亲看着我们姐弟几个争抢着吃。不顾烫嘴,我揿着头吞了一个,再去抓,嘴里的土豆还没咽,瞧见母亲空着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搓蹭,眯着眼看着我们几个。掰下一半往母亲手里塞,母亲不接,说吃了返酸,推我的手,扭身走了。
土灶烧的是毛柴,下了饭桌,灶膛里的火已经只剩下一些星星儿,能把土豆烧熟还不煳。赶上母亲活儿忙,忘了扒,灰凉了土豆也跟着凉。土豆一凉吃到嘴里有生性气,乡人叫回生。
土豆要开了花才结。立秋以后,土豆花渐疏,秧下挂带着的土豆蛋子一个一个吹气儿长,成了大土豆。我学大人的样子,捡枝条牛粪笼火,把土豆扔到火堆里烤。火灭了,土豆也熟了。剥去烤煳的黑壳,往嘴里填。那种烧法易煳,半生半熟。回到家,二哥见我不愿上桌吃饭,脸上浑儿画儿似的,里外一走叮咣放屁,掐准我是在山上烧土豆吃顶了。脚尖捅我屁股蛋子,趴耳根子告诉我:“挖坑埋,半途翻翻个儿,包好吃。”依二哥的法儿再烧,果然好,黑壳儿没了,薄皮撕下来不带一丁点肉,掰开不夹生,面软香透。
土豆花不落将落那会儿,地主人的眼睛就离不开自家的土豆地。不管干啥,时不常地就要扫一眼。瞅见山坡儿一冒烟,撂下活计紧着往山上跑,先到地里转,哈腰忙活一阵,再走到我们跟前察看。看我们一个个黑嘴巴,抹得小黄皮子似的,憋不住笑,问我们:“还有没,给我一个。”我们赶紧扒一个热的大的递上去。见了土豆,地主人不再说啥,蹲地头闷头啃,和我们一个样。吃完了,帮我们收拾草坑绷着脚面平地,一边念秧儿:“再抠土豆别(bài)可一棵秧,土,踢回去埋埋,人家还长呢,连秧拔可作损哦。”我们对眼瞅瞅,心里说——管你,银匠铁匠,吃肚里算能将。走出挺远了,回身还喊:“老疙瘩,帮叔瞅着点嗷。”“别可一棵秧啊。”
土里食养百姓。什么熟了吃什么。作物没收之前在大地里铺漫着,没有谁认为天然的就应当属于自己,人吃鸟 ,乡人都有个容忍原谅。不糟践东西,越吃越长。乡里人都那么说。
那几年土豆年年丰收。越丰收越贱,三分钱一斤,还得起夜早到收土豆那家候着——等车来了领草袋子。母亲领着我去等车,道不好,车啥时候来到也没个准儿。那家大狗比我高出半头。母亲攥把小斧子,护着我进屋。靠着母亲的大腿挨着走不敢离,我能感觉到母亲的腿一直在抖。
有了自己的家,头一年种小园儿没提前定土豆栽子,问了几家都没余富的。岳父踢了踢外屋地上吃剩的半袋,让给了我。
土豆在屋里堆的时间长了,失水,抽抽儿着小。我和妻子割了一筐芽子,埯到地里。土豆苗冒土了,稀稀拉拉,细弱,气色不正。
没有什么能阻止生长。只要精心不惜气力,只要肯俯下身多给点热情,甭管是病恹恹的土豆秧还是挂着鼻涕的孩子。土豆秧长起来不管不顾,三下两下蹿至没腰,开一簇一簇的白花,盏含浅黄的蕊。过路的熟人走到跟前,有事没事隔墙和我搭两句,心里觉得挺美。
秋后起土豆傻了眼。结得不少,一个个牛眼珠儿似的,比岳父送给我那半袋小栽子还小,最大的一个也握不满手。
过了年,我回河南串门,坐堂哥家炕上喝酒,“你家土豆块比我园子土豆都大。”堂哥问了几句。堂嫂听了一个劲儿笑。堂哥熊了堂嫂一句:“笑啥,老兄弟一个念大书的,能把土豆种出来就不错啦。”“老兄弟,你把土豆栽密了,开的都是谎花。”堂哥端着酒杯说,“母大子肥。”堂哥对着堂嫂的胖身子努了努嘴儿。坏意随着酒在嘴里沉浸着。
堂嫂隔炕沿杵了堂哥一把:“喝点猫尿就没把门儿的,不怕老兄弟笑话。”堂哥正了正身子掩饰当着外人歪斜脸盆打情骂俏的尴尬:“你忘了,队上年年割土豆瓤子干仗?”
每年栽土豆,都把土豆种从窖里掏出来,摊在院子里晒。等干松去了湿气,队长召集妇女上队割芽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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